3月15日,澎湃新闻刊发暗访报道《量子芯灸片“卷土重来”:称隔空治百病、肿瘤按秒缩小》,起底其中套路。记者发现,该芯灸片的多名代理商,也同时在朋友圈推销“西尔莎”细胞再生母液(部分网售产品已更名为“巴克母液人参饮”,以下简称为“细胞再生母液”)、“上医巴克”蚓多肽压片糖果(以下简称“蚓多肽”)等。
产品信息显示,这两款产品分类实际为植物饮料和压片糖果,均只有食品生产许可,并非药物,但不少销售代理宣称服用后可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和绝症。
记者调查发现,上述产品的出厂成本低廉,甚至不到零售价的两成。产品关联企业巴克(唐山)医疗科技集团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巴克集团”),以及依托巴克集团成立的河北迈巴克集团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迈巴克集团”)曾因虚假宣传被罚、因涉嫌被查。
上述产品在官方宣传中明确,“药食同源,本品不可替代药品使用。”但多位自称是迈巴克集团地区总经销的卖家,频频在微信朋友圈发布聊天对话截图、产品照片,宣传上述产品有奇效。
如宣称有胃癌晚期患者吃不了饭,疼得每天躺在床上,喝了7支细胞再生母液,胃不疼了,能喝两碗粥,每天遛弯三趟;一位患有肺癌、脑瘤的老人喝了20支细胞再生母液,“提高了生命质量,延长了生命”;有位尿毒症患者病史5年,口服母液后“各项指标逐渐正常”;还有人喝了70支,胸上肿瘤缩小了,肝上转移肿瘤“不见了”。
还有代理宣称,蚓多肽是“清道夫”,有位脑梗陈年性斑块患者,3个月吃了10盒蚓多肽,斑块就“神奇”消失了;还有小脑萎缩、老年痴呆患者,口服21天就会认人了。
这些被代理夸张吹嘘的产品,价格并不便宜。每支仅10毫升的细胞再生母液,官方零售价格高达1180元。部分代理给出的价格为870元。在淘宝、京东、拼多多、闲鱼这些线上购物平台,“刮码”售价多集中在350元至450元区间。闲鱼平台上,有卖家称两瓶起批,每瓶最低330元。蚓多肽的价格情况相似,单瓶零售价为188元,线元不等。
“刮码”,是另一种销售套路:销售者声称厂家禁止低于市场价出售,因此要刮掉包装上含有代理商信息的二维码,以免被罚,这也是代理商处理大量积压货物的方式之一。
相关信息显示,细胞再生母液和蚓多肽均由“广东西尔莎生命健康科技有限公司” (以下简称“西尔莎科技”)委托迈巴克集团下属的“迈巴克(河北)药业有限公司”(以下简称“迈巴克河北”)生产。
2023年3月,因使用医疗用语、涉嫌生产标签不符合规定的预包装食品等问题,迈巴克河北被唐山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没收违法所得1.4215万元人民币,并处以10.96875万元人民币罚款,并被没收违法生产的蚓多肽压片糖果和巴克母液“藏红花纳豆饮”。“藏红花纳豆饮”的所谓官方售价为1118元。
记者注意到,行政处罚决定书中提到,迈巴克河北自2022年8月4日,共生产了1批巴克母液藏红花纳豆饮产品,共计225盒,共销售了196盒,“销售价格15元/盒”,违法所得0.294万元,货值0.3375万元。2022年5月22日起,共生产了4批次巴克蚓多肽压片糖果,共计540盒,共销售了451盒,“销售价格税后25元/盒”,违法所得1.1275万元,货值1.35万元。而上述销售价格,即为公司生产价格。
2022年9月10日,迈巴克集团官网发布公告称,西尔莎公司是迈巴克集团的全球总经销,销售过程中所有法律责任与宣传责任均由西尔莎公司承担,并注明“不得夸大宣传和欺骗消费者”。工商信息显示,西尔莎科技成立于2022年,法定代表人为秦哲凯,注册资本为1000万元人民币,经营范围包含:健康咨询服务(不含诊疗服务)、食品互联网销售、药品零售、第三类医疗器械经营、食品销售、药品批发等。
2022年12月,迈巴克集团和其依托的巴克集团发布公告,要求经销商不得宣发产品涉及疾病预防、治疗功能,不能诱导宣称产品为药品。
上述公告10天后,中国网财经刊登报道《“细胞再生技术”解决烧伤治疗世界性难题?巴克集团消字号产品宣传疗效被指虚假宣传》,提到巴克集团旗下多款产品宣称或暗示具有治疗疾病功效,被质疑虚假宣传,涉嫌违反《广告法》。
同年12月,迈巴克集团官网发布公告,要求各经销商在销售、宣发时,要避免“治疗、修复、治愈以及各种病症的名称”等字样的出现,不得涉及疾病预防、治疗功能,禁止夸大宣传,不得诱导消费者产品是“药品”,具备药品的疾病预防、治疗等功效,“这是不允许的”。公告还称,如发现有经销商违反公告内容且确认属实,公司将严格按照《经销商管理规定》进行处罚,情节严重的,公司会向相关单位举报处理。
2023年3月9日,信用中国公布一则行政处罚信息,巴克集团因宣称所售产品“藏红花纳豆饮”和“巴克瑙多肽”具有保健功效等无法证实的虚假内容,违反我国《不正当竞争法》相关条例,被处以罚款55万元。
据媒体报道,山东成武县市监局在查处巴克集团及关联公司等涉嫌时,为防止被申请人转移或者隐匿违法资金,于2022年10月11日向成武县法院提出财产保全申请,请求冻结上述公司及人员名下银行存款9455万元。法院裁定冻结资金后,巴克集团等方面提出行政复议,但被法院驳回。
据报道,巴克集团的经销商体系分为一级经销商、二级经销商和三种“大客户”类型。巴克集团方面宣称,联合创始人和总代既可赚零售利润,赚招募利润,还可赚推荐利润。
3月上旬,澎湃新闻在淘宝、闲鱼等平台搜索前述产品,发现有多家专营店铺,记者联系的所有卖家都自称是迈巴克执行董事,或地区总经销。
记者随机在闲鱼平台联系的卖家“巴克产品”,IP地址显示为河北,其个人简介称所售产品保真,假一罚万。
得知记者想做代理,“巴克产品”示意添加微信沟通。在后续沟通中,她自称是迈巴克集团某区域总经销商,干了5年,其上级为执行董事。
其称,执行董事和总经销商的拿货价格一样,但执行董事要向公司交纳上百万元,并且每个月至少要完成6万元的销售业绩,好处是可以分取到下级总经销商提货款的8%,“但压力大,不好做”。而总经销商相对轻松,没有业绩压力,可分取到下级代理5%的提货款。“巴克产品”称,她拿到的单瓶细胞再生母液批发价为315元,分销给记者最低每瓶330元。
“巴克产品”表示,近期加盟费将上涨至8万元,但只要有代理就可获提成,业绩好就挣得多。“做健康行业,一定要有良好的心态,把更多的利润给到你下面的客户和代理,因为他们挣到钱,你才可以挣到钱。”
接线客服多次表示,集团总部目前只招收大区总销,需要交纳200万元品牌使用费,还需要内部人员引荐,并要通过相关考核。如果记者想做一些产品的代理,可以扫描产品包装上的二维码和对应的经销商取得联系,自行洽谈代理加盟事宜。
记者反映目前线上平台销售多为“刮码”产品,无法查询经销商信息,对方仅回复称,总部未授权网络平台。至于如何识别代理的身份真假,官方客服表示,可查看其是否有产品代理授权书,但不能保证授权书真假。如果记者不放心,可以去代理商处实地考察,或者参加公司的相关展会,“但需要找经销商报名”。
北京市中闻(长沙)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凯向澎湃新闻分析指出,如果执行董事、总经销商可以根据下级经销商提货款享有不同的提货款分成比例,“这种模式可能导致层级过多,盲目发展代理商,从而可能演变成或非法金字塔销售模式。”
他介绍,根据我国法律,组织、领导以推销商品、提供服务等经营活动为名,要求参加者以缴纳费用或者购买商品、服务等方式获得加入资格,并按照一定顺序组成层级,直接或者间接以发展人员的数量作为计酬或者返利依据,引诱、胁迫参加者继续发展他人参加,骗取财物,扰乱经济社会秩序的活动,属于组织、领导。
根据我国《关于办理组织领导活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》,组织内部参与活动人员在三十人以上且层级在以上的,应当对组织者、领导者追究刑事责任。